陳柳欽 教授,研究員,中國能源經濟研究院戰略研究中心主任、石油研究中心主任,經濟學家,產業經濟、能源經濟問題專家。
如果只作形而上學的思考,“石油峰值”的命題自有其道理,但一旦將其放到實踐層面加以討論,則不得不面臨眾多挑戰。
進入20世紀中期以來,世界石油資源將要枯竭的“魅影”就有了一個名字——“石油峰值”。峰值論的焦點是美國著名石油地質學家金•哈伯特發現的礦物資源“鐘形曲線”規律,即石油作為不可再生資源,任何地區的石油產量都會達到最高點,達到峰值后該地區的石油產量將不可避免地開始下降。有人據此預測出全球石油峰值到來的年份,從2012年到2020年、2035年,不一而足。在很多人眼里,這一預言已經成為懸掛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如果只作形而上學的思考,石油峰值命題自有其道理,一旦將其放到實踐層面加以討論,則不得不面臨眾多的挑戰。
從理論層面來說,關于石油起源至今存在“有機成因說”和“無機成因說”的爭議。如果“無機成因說”是對的,那么人類獲得的石油只受制于超深鉆井能力,這將從根本上動搖石油有限論的理論根基。從實證的角度以及從以往的情況來看,石油峰值模型本身并不完備。
1950年之后,世界石油探明儲量四創新高。以美國為例,哈伯特預測得出的石油產量就與實際值有較大差異。美國經濟學家丹尼爾•耶金就指出,美國2010年末的石油產出比哈伯特的預計值高出了3.5倍。哈伯特曾對美國1970年達到石油產量峰值作出成功預測。但后來事實證明,當時美國石油行業由于受到中東廉價石油沖擊而人為減少了產量,1970年出現的不過是一個“疑似峰值”。滑稽的是,1989年哈伯特去世前在一次訪談中直言不諱地承認,他用來估算美國石油儲量的方法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就像豎起手指來測量風速。可見,過分偏執于所謂石油峰值的科學預測,恰恰忽略了復雜事物背后的科學機理。
威廉•恩道爾曾通過媒體向其《石油戰爭》一書的中國讀者致歉。他說,2003年時,我被石油峰值論吸引,似乎只有這一理論能夠解釋為什么華盛頓甘冒巨大風險展開伊拉克戰爭。但現在我錯了,因為石油峰值的基石——石油是一種化石燃料,本身就是錯誤的。2011年,恩道爾在其《石油大棋局》中說:“石油并非源自恐龍遺骸,而是地球深處的無機物質,并且遠未達到峰值。”
可以說,石油峰值論根本就只是一種觀察和推理。
首先,石油峰值論忽視了價格效應的影響。石油探明儲量和產量的增加就意味著價格的降低和收益的減少,從而導致開采熱情的降低。然而,隨著石油儲量的減少,價格和收益這些能夠刺激開采熱情的因素又會重新回升。只要這兩個刺激因素存在,就會推動石油行業不停地生產下去,而且產量甚至更高。其實,目前世界上的石油還不存在物理短缺,主要問題在于未來難以承受的石油價格的壓力。
曾經有一個問題——世界上最后一桶油值多少錢?答案是不值錢。因為在那之前,由于石油價格太高,人們早就尋找到別的替代物了。即使進入后石油時代,也不是沒有石油的恐慌時代,而是將面臨一個高油價和多種能源互補共存的時代。
其次,石油峰值論忽略了石油技術進步所帶來的乘數效應。技術的進步不僅擴大了探明儲量,還使采收率有了提高,而這正是將非可采儲量或推測資源變為可采資源的必要條件。雖然石油資源是有限的,但沒人知道這個限度是多少。
另外,石油峰值論者沒有考慮油頁巖、油砂、生物質液體燃料、煤基液體燃料以及天然氣經化學加工后得到的液體燃料等非傳統石油資源。根據丹尼爾•耶金的分析,隨著技術的進步和新油田的發現,世界已探明原油儲量在持續增長。
石油是經濟發展的“血液”,是各國發展強大的首要戰略問題。尤其在全球經濟一體化過程中,誰掌握了石油誰就主宰了世界!隨著石油峰值論的破產,石油大博弈將繼續下去。 |